主播当“医生”直播带货，副主任医师本人否认
穿白大褂的主播未必都是医生
□ 长江日报记者杨佳峰
在短视频平台上，越来越多的医生依靠自己专业的医学知识做科普，收获了众多“粉丝”。值得关注的是，穿白大褂的主播未必都是医生。有主播顶着“医生”的名头从事健康咨询、直播带货，是否真的是医生让人难以辨别。
■ “这个账号不是我的”
“香烟所含的致癌物质达70多种，吸烟导致短时间内癌细胞大量增生，损伤自身的肝脏、胰脏……”在某互联网平台上，认证为“赵萍医生科普聊”的账号有24万多名“粉丝”，发布的530条内容赢得近21万个点赞。
在“赵萍医生科普聊”账号发布的一条针对烟民的视频中，身穿白大褂的女主播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吸烟的多种危害后，结尾时话锋一转，推荐起了百合、鱼腥草、半边莲、柚子、胖大海，声称这些中药材是肺病的“特效药”，老烟民多吃，肺功能会越来越强大。
在她介绍完这些后，视频框左下角便出现含有百合等5种中药材的某款饮品，每份售价79元，很快就卖出了657份。
让一些网友疑惑的是，在“赵萍医生科普聊”账号中出镜的女主播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，貌似懂得挺多，但语言表述有漏洞，不像个医生。每次四五分钟长的科普视频结束后，她便推销起账号商品橱窗中的29种中药饮品。
长江日报记者注意到，“赵萍医生科普聊”账号的认证信息为“赵萍，内科副主任医师，天津医科大学第二医院”。副主任医师为副高级职称，医生要评上副主任医师并不是特别容易的事。
“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了？”一些网友好奇地问。
记者辗转联系上天津医科大学第二医院内科副主任医师赵萍。她回应说：“这个账号不是我的。我不是中医，不会卖中药（饮品）。”
如果这个账号不是本人的，那么又是如何通过认证的呢？ 根据这家互联网平台个人账号认证要求，用户须提供合法获得且社会公认的职业资格证书，如医师执业证书、律师执业证等，而且还要与工作证或在职证明一起提交，才能通过身份认证。
■ 主播带货有佣金
“赵萍医生科普聊”账号上商品橱窗中展示的29种中药饮品均出自江苏夏方健康咨询服务有限公司。
巧合的是，互联网平台上另一个名为“齐医生聊健康知识”的认证账号，其商品橱窗中展示的物品也出自江苏夏方健康咨询
服务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夏方健康公司”）。
“齐医生聊健康知识”账号的认证信息为“齐增丽，妇科医师，朝阳县木头城子镇中心卫生院”。朝阳县隶属辽宁省朝阳市，而“齐医生聊健康知识”账号的IP属地却显示为“上海”。朝阳县木头城子镇中心卫生院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镇中心卫生院确有齐增丽医生，也一直在医院正常上班。
记者就账号身份认证信息等事宜给“赵萍医生科普聊”“齐医生聊健康知识”等账号发去私信，一直未获回复。
夏方健康公司的商品又是如何出现在经过认证的医生账号上的呢？“这些人都是网红，可能与医院或者医生个人有某种合作。我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。”夏方健康公司商务负责人张海峰表示，他们公司主要经营养生茶，通过网红带货进行销售，但网红不是他们公司的人。
张海峰透露，高峰时有上百名网红帮公司带货，网红靠带货赚取他们公司的佣金。去年最高峰时，他们公司一个月付出的佣金就高达62万元。今年只有10多名网红带货，他们公司2月份开出了12万元佣金。
记者注意到，“赵萍医生科普聊”“齐医生聊健康知识”等账号所属的MCN均为“夏方健康”。MCN是Multi-Channel Network的简称，中文译名为多频道网络，是指为网红和所谓自媒体提供内容策划制作、宣传推广、“粉丝”管理和签约代理等服务的各类机构总称。MCN在互联网服务领域不仅业务类型广、动员能力强，社会影响力也很大。
■ 如出一辙的套路
去年9月，受男科疾病困扰的小张被一家健康产业公司的某位“医生”添加为好友。小张看完这位“医生”推荐的视频账号后，这位“医生”称可以帮他消除难言之隐。小张花1360元购买了首批“药品”后，该“医生”给他推荐了杨姓健康顾问。小张服用这些“药品”3天后没有出现相关症状。杨顾问告知小张“病情”严重，须找他们公司资历最深的武顾问来调理。武顾问随后给小张开了价格5420元的“药品”，声称“吃药后，海绵体会自动排泄废物。废物排完后，新生海绵体细胞就能生长”。
小张吃完武顾问开的“药品”后，病情没有好转，身上还出现瘙痒症状。武顾问告诉小张，海绵体血管内皮细胞损伤太严重，毒素都被堵住了，排不出来，要买疏通的“药品”。小张说手头没钱后，对方的热情一下子降到冰点，连微信也不回了。
老谢的遭遇和小张如出一辙。看完“专家”的视频后，老谢花1460元购买了“药品”，包括3盒益肾兴阳丸、1盒补肾强身片、1盒GOP番茄红素软胶囊、1盒枸杞叶茶。后来，陈姓女顾问给老谢推介一名姓吴的资深顾问，后者给出了治疗步骤：第一阶段是排毒；第二阶段是修复；第三阶段是巩固。用“药”4天后，老谢开始拉肚子。陈姓顾问称“这是在排毒”，收取了第一阶段治疗费8620元后，要求老谢再交钱进入第二阶段的修复治疗。
记者发现，小张和老谢获得的“药品”基本上都属于保健品。“海绵体排毒是无稽之谈。保健品不是药品，是不能够治疗疾病的。”武汉市武昌医院泌尿外科副主任医师孙成亮表示，排毒是最常用的保健品宣传口号，在临床医生看来这是不科学的。
孙成亮进一步解释：第一，排毒如何去定义，没有任何人能说清楚；第二，排毒的机理是什么，也说不清楚；第三，排毒的效果也没有任何方法去鉴定。
■ 养生类账号亟待监管
最近3年，一些医生依靠自己专业的医学知识在短视频平台上做科普，收获了几十万、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名“粉丝”。
一位开设短视频个人账号的内科医生告诉记者，开设短视频个人账号比过去在微信公众号上写文章要强，效果也好于其他传统方式。如今，主动找他的患者也越来越多。此外，他还能获得患者咨询、直播打赏、课件讲座等方面的收益。
去年，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等九部门联合出手，明确严肃查处医疗机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、身份之便直播带货。这给所有医护人员下了一道直播带货禁令。
值得关注的是，一些养生类账号活跃在互联网直播平台，穿着白大褂的主播到底是不是医生让人难以辨别。
“假医生以医生的名义当主播，反映出网络平台监管失责。”武汉大学城市安全与社会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尚重生教授表示，查处网上假医生的成本很高，取证也不容易。互联网平台应该强化身份审核认证，严加约束，而不能放任不管。
4月2日下午，记者注意到，“赵萍医生科普聊”账号上的部分视频已下架，账号所属的MCN“夏方健康”已被删除，IP属地被换成了安徽。而“齐医生聊健康知识”账号所属的MCN“夏方健康”也变换为“爱乐健康”，IP属地则变更为河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