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吒”为啥读“né zhā”

　　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热映，引发一个关于“哪吒”读音的问题。普通话里，“哪吒”读“né zhā”。各地方言里，“哪吒”读音各异。我国港澳台地区，“哪吒”的读音也不一样，台湾地区“哪吒”的“哪”读nuó；港澳地区读nǎ。

　　“哪吒”为何会有不同的读音？《咬文嚼字》主编黄安靖表示，“哪吒”源于佛教故事，得名于梵语音译，其读音差异是因语音演变不平衡所致。在他看来，“讨论目前的读音哪一种更接近梵语源头，并无太大意义”。不过，理解“哪吒”产生不同读音的原因，或许可以成为理解中国语言文化的一个有趣入口。

　　从“那吒”到“哪吒”

　　2019年，在电影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上映时，“哪吒”的得名问题就曾引起热议。2019年第9期《咬文嚼字》刊文解答读者疑问：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儿子为何叫“哪吒”，这个名字有何意思？

　　文章介绍：“在我国古代神话中，哪吒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弟子，道教护法神。据学者研究，哪吒最早来自佛教。唐代时，哪吒开始出现在佛教典籍中，如《北方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》中称哪吒为毗沙门天王的第三子。唐代的其他佛经文献中，也出现过有关哪吒的记载。唐代佛教兴盛，哪吒的故事逐渐传播开来。哪吒开始成为唐代笔记小说的人物，如《开天传信记》里就有宣律和尚路遇哪吒的故事。唐代以后，哪吒的故事广泛出现在民间传说、戏曲及小说中。大约在元末明初，哪吒正式入列道教神谱，明代的《三教源流搜神大全》《道法会元》均将他收录在道教神祇中。正因为哪吒来源于佛教故事，其名当源于梵语的音译。有人说，在梵语中，哪吒为Nalakuvara。”

　　佛教典籍《北方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真言》为唐代高僧不空所译，其中首次提及“那吒俱伐罗”（梵语Nalakuvara），其名简化为“那吒”。唐人郑綮撰写的《开天传信记》载：“宣律精苦之甚，常夜行道，临阶坠堕，忽觉有人捧承其足。宣律顾视之，乃少年也。宣律遽问：‘弟子何人，中夜在此？’少年曰：‘某非常人，即毗沙王之子那吒太子也。护法之故，拥护和尚久矣’。”“那吒”二字保留了梵语音译特征，中古歌韵字“那”对应梵文短元音a，“吒”本读平声zhā，与梵文“la”发音部位相近。

　　宋元时期，随着佛教本土化，“那吒”形象逐渐融入道教体系。元代《三教搜神大全》将其塑造为李靖之子，明代《封神演义》《西游记》进一步丰富其故事，名字写法也由“那吒”转为“哪吒”。

　　“不平衡”发展中见汉语特色

　　“哪吒”的读音又是如何演变至如今的呢？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副研究员张洁、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原所长刘丹青曾在《语言文字周报》发表文章对此作出详尽解释。

　　文章谈到，《广韵》未收“哪”字，《集韵》中，“哪”为果摄歌韵字，有两个音“囊何切”和“乃箇切”。根据语音演变规律，中古歌韵齿舌音字在元代后发生合口化演变，《集韵》的“哪，囊何切，音傩，哪哪，傩人之声”，即表示“迎神赛会时的驱鬼之声”，《辞源》就注音为nuó。但是“哪吒”的“哪”作为专有词并未发生音变。

　　“现代汉语和古汉语的发音很不同，可以说，我们现在所说的普通话与中古音、上古音的差别是颠覆性的。语音演变有其规律，但这些规律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发展得并不平衡。”黄安靖解释，“不平衡”主要表现在地区和成分分布上，前者是各地方言产生的原因，后者指通用词、专有词和音译词发展得不平衡。

　　一般来说，日常生活交流所用的通用词演变最快，在不同方言中，通用词发音很不一样，因此会出现北方人到南方后一句方言都听不懂的情况。专有词的演变较慢，这表现在姓氏、地名等专有词保留了较多古音，因而产生了诸如“六安”的“六”怎么读等近年来的热点讨论，又如象棋里的“车”作为专有名词仍然读jū，这是先秦读音，但汉代以后，“车”作为通用词早已读作chē。

　　“哪吒”作为人名，既是音译词，又是专有词。由于现代印度人把梵文短音a也发音为[?]，“哪吒”的“哪”逐渐演变为读作né。与“哪吒”情况接近的还有同样从梵语里来的“阿弥陀佛”的“阿”。

　　新中国成立后，推广全国通用的普通话，尤其在经过审音后，语音标准化取得显著成果。而“审音表”也是目前普通话标准读音的依据。

　　从语言学角度来看，“哪吒”的读音演变揭示了中国文化吸收外来元素时的创造性转化过程，当那吒从毗沙门天王的护法神变为脚踏风火轮的少年英雄，其名字的读音也完成了从梵语到汉语、从宗教到世俗、从音译到文化意蕴的本土化重构。

　　来源：解放日报 作者：施晨露